今夜无眠，那昏暗的天际被烟火点亮，变得五彩斑斓。
戏曲也无眠，悠扬婉转的花旦音在台面上翩翩绕梁。
台下之人更无眠，挂满笑容的脸上却是人心各异，暗香浮动月黄昏。
谢老夫人辈分大，自然是居主位，谢提析为客，则坐在左位，白初坐右位，白衿坐白初旁，白衫坐谢提析旁。
这就意味着，在后面伺候着主子的落羽，离谢提析只不过隔了两张小桌的距离，只要他与白衫侧身言语，便可看见她。
递了一道枸杞水晶糕来，这是特地为了谢老夫人所制，他们这些男儿倒是不怎么爱吃。
台上的戏是《牡丹亭》，正在唱《惊梦》中的山坡羊。
杜丽娘倚楼听风，望着池水幽幽：“没乱里春情南遣，则为俺生小婵娟。”
她从缓缓移着莲步从小亭迈出，甩袖掐指继续唱道：“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。”
游园之后，便是困倦入梦。
梦里，见一儒雅书生柳梦梅，两人初相见，便是相惊，杜丽娘娇羞得以袖遮面，却听那柳梦梅道：“哎，姐姐，小生哪一出不寻到，却在这里，恰好在花园内折的垂柳半枝，姐姐，你既淹通诗书，何不作诗一首？以赏此柳枝呵！”
一场情缘，竟因一梦而起。
只需一个梦，两个在现实中从未相见之人最后竟真能共结连理。
难以置信。
落羽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娇媚的花旦和俊秀的小生，那番初相见的羞涩，伴随着那一声“咱一片闲情，爱煞你呢”的情真意切，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“扶离兄，你怎的会点这样的戏？”白衫含笑端起热茶，带了几分戏谑问道。
是谢提析点的吗？落羽有些惊讶。
谢提析微微侧目：“不可吗？”
尖细的嗓音，与她那一晚听见的低沉沙哑的男音完全不一样。
“男女情爱之事，扶离兄莫不是想娶个媳妇儿了？小弟我往日送了不少女人入谢府，也没见着扶离兄立了哪个为妾室。”白衫继续道。
“她们不经折腾，没意思。”
淡然的一句话，让落羽倏地浑身发凉。
“那就是说扶离兄想要一个能够折腾的，并且有了人选？”白衫凑近了些，眯眸道。
谢提析听了，嘴角微微泛着一丝笑意，手指在温暖的瓷器上游离，到了桌面上，小敲两声，便突然抬手指向了落羽。
看也不看她，就指向了她。
“我觉得她能折腾，但她是你的掌事姑姑，我怕子薄不忍割爱。”谢提析缓缓说道，茶气掩映下的脸如此迷离。
众人的视线一道移了过来，白衿觉得有意思，玩味地看着这一出好戏。
那一刻，落羽觉得他随手一指，像是直戳进了她的心窝子里头，紧紧握住那颗跳动的健康心脏，让它不再泵动，从四肢起逐渐发凉，忘记了任何礼数行为，眼睛直直地瞪着那只手。
三公子应该会拒绝吧？他如此在乎她......应该......
“好，若扶离兄想要，改明日我就把她送去谢府，能攀上一个妾，也算是这丫头修来的福气了。”
幻想中他会拒绝的场面成了一道一道裂痕，支离破碎。
“扶离兄这话说的，什么割爱不割爱的，一个婢子罢了。”
随意的语气。将她打入了阿鼻地狱。
女人在这几个男人眼里，到底是不值钱的玩意儿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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